為何選擇潔森工坊專業戴森維修服務-讓您的戴森產品重拾光彩
您是否曾因戴森產品出現故障而煩惱不已?尋找維修方案時,找不到專業且可靠的維修服務,使您感到無助?
在這篇文章中,我們將探討專業戴森維修服務的重要性,以及如何有效解決消費者的需求。選擇專業的潔森工坊戴森維修服務,讓您的產品延長使用期限,再次成為您生活中的得力助手。
專業維修Dyson家電,讓您的生活更健康舒適
隨著Dyson家電在全球市場不斷擴張,越來越多的消費者需要專業維修服務,以確保產品性能和壽命。
作為一家專門維修Dyson家電的維修站,我們擁有多年經驗的專業團隊,具備為您維護所有Dyson產品的能力。
Dyson已在全球研發正持續快速發展,憑藉其專業實力開創新產品並改進現有產品。
目前,Dyson涵蓋五大領域:有線及無線吸塵器、智慧空氣清淨機、Dyson Supersonic™ 吹風機、Dyson Airblade™ 乾手機和Dyson照明系列。
我們成功為眾多消費者提供專業的Dyson家電維修服務,不僅讓產品保持良好的性能,還為他們帶來更健康舒適的生活體驗。
選擇我們的專業維修服務,讓您的Dyson家電保持最佳狀態,讓您的生活更健康舒適!
別再等待,立即體驗真正的深層清潔,消毒除臭殺菌!您的吸塵器值得更好的照顧!
送過其他維修站後,您的吸塵器是否真正達到徹底清潔、消毒除臭和殺菌的效果?
選擇潔森工坊,我們提供全臺唯一真正徹底的吸塵器深層清潔服務!具備以下優勢:
- 細部分解清潔:我們是全臺唯一專業清潔中心,能夠完成吸塵器細部分解清潔。
- 集塵桶清潔:其他清潔中心無法提供實際拆除照片,但我們讓您親眼見證清潔過程,並確保洗完後的吸塵器如新。
- 氣旋清潔:與其他號稱清潔的專業單位不同,我們徹底拆解零件,清潔每個死角,讓您的Dyson V10、V11達到真正的清潔。
- 徹底除臭:我們獨家使用水臭氧消毒殺菌設備,有效消除100%異味,保證無效全額免費!
請注意,深層清潔所需工作日為3~6天,送件時現場人員會判定工時。交件時間將由本中心人員判定並告知,如無法配合者,請勿送件。
我們已經為眾多Dyson吸塵器提供真正徹底的深層清潔、消毒除臭和殺菌服務,讓他們的吸塵器恢復新機般的清潔。
現在就行動,讓潔森工坊為您的吸塵器提供真正的深層清潔、消毒除臭和殺菌服務。
Dyson產品維修個案分享案例
高雄 李先生
廠牌:dyson SV10
送修原因: 清潔服務
個案分享:
客戶因為dyson使用時異味嚴重,所以送來給我們最深層清潔~~~並且更換濾材,全機深層清潔後,味道如新~~~~
臺中 鄭先生
廠牌:dyson SV14
送修原因: 維修服務
個案分享:
這臺吸塵器買了3年,最近機臺按了只會"咻咻咻"的怪聲音,送給我們維修,目前我們收過很多V10.11.SV12.14狂壞
通病實在讓消費者頭疼,最常見就是馬達故障了,我們更換馬達後又會附贈全機深層清潔~客戶滿意度大提升
嘉義 楊小姐
廠牌:dyson HD-01吹風機
送修原因: 維修服務
個案分享:
客戶到日本購買這款商品,但是臺灣原廠不保固水貨,加上最近吹風機用沒三分鐘風就沒了
經工程師檢測確定是內部電源線斷掉,更換電源線又可以正常吹囉,不用再花錢買新的 維修成功案例眾多,歡迎您線上諮詢。
別再等待!立即解決您的Dyson產品故障,讓生活重回正軌!
Dyson吸塵器和吹風機使用一段時間後,可能出現故障,讓您煩惱且急需專業維修服務。
立即採取行動!我們提供以下針對Dyson產品的緊急維修服務,讓您的產品立即恢復正常運作:
- V10, V11, V12馬達無法啟動:更換全新馬達模組,讓您的吸塵器再次恢復最強清潔莉。
- 吸塵器電池更換:使用原廠規格動力型電池,讓您的吸塵器可以再次長時間運作。
- 吸塵器按鈕故障:更換啟動鍵模組,讓您的吸塵器一按即啟。
- 吹風機無法啟動:專業維修,讓吹風機重返巔峰。
- 吹風機電纜老化:更換全新模組,確保使用安全。
- 水貨吸塵器故障維修:獨立檢查處理,讓您的產品迅速恢復。
- 吸塵器惡臭異味:提供深層清潔,讓吸塵器重拾清新。
- 無法充電/閃紅.藍燈:專業檢查,迅速找出問題並解決。
- V11系列顯示器故障:單換顯示器維修,不用更換整個馬達。
別再猶豫!立即聯繫我們解決您的Dyson產品故障,讓生活重回正軌!
我們的專業緊急維修服務幫助眾多消費者解決了Dyson產品故障問題,讓他們的產品重返正常運作並且使用壽命得到延長。別再猶豫,快速解決您的產品故障就在此刻!
戴森Dyson維修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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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報價均包含材料及工資(店家技術好不好,看有沒有修Dyson吹風機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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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維修流程包括:到府收件、外觀確認、檢測後報價、細心維護以及設備重生。高雄伊萊克斯吹風機舊換新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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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刷朋友圈了,前幾天偶然看到好友發的一條動態:我的人生怎么過成了這樣?往后翻,還有很多類似這樣的動態,什么“這日子什么時候能到頭”“后悔當初的決定”之類的。我趕緊發微信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她回復說:就是感覺當初結婚太草率,把自己的人生搞砸了。 她今年剛滿25歲,畢業就結婚,目前婚齡3年,兒女雙全。3年前,她結婚的時候,我剛參加工作,很辛苦,待遇也不高。婚禮上,她把捧花交到我的手上說:女孩子不用那么辛苦,找到合適的人就趕緊嫁了吧。 但找一個合適的人,不比生活本身容易。而結婚,但凡想著“趕緊”,就容易出錯。找伴侶結婚,你得慢。 好友跟老公認識的時候21歲,談了一年戀愛就結婚了,而且大部分時間還是異地戀。如果一個人在識人方面沒有獨到之處的話,這點時間是不夠了解清楚一個人的。事實也確實如此。以前她老公的搞笑幽默,變成了現在的油腔滑調,說沒用的還行,一說正經事就沒話了;以前的大方體貼,變成了現在對她的視而不見;以前的活潑開朗,變成了現在的浮躁不安分,一份工作干不上3個月就開始怨聲載道,覺得全公司的人都對不起他…… 挑選結婚對象是一件復雜又細致的活兒,得慢慢來。有人家世好但人品不佳,有人形象好但總想不勞而獲,有人相貌平平卻是潛力股……人是復雜的生物,善變且善于偽裝,但好在時間可以檢驗一切。包括對方對感情的忠誠度,對家庭的責任感以及雙方的默契程度,都可以通過長時間的相處而了解清楚。 世上沒有完美的人,沒有人能把所有的優點都占全,沒有人能和自己完全匹配,但總有一個人是可以相對舒服地陪伴你過一生的,前提是,你得仔細挑選,不能太草率。在挑選中,你也會成長,會更加懂得包容,懂得什么是責任。等到對方和自己一起經歷了幾場風雨,再鄭重許下“無論順境還是逆境,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健康還是疾病,我們彼此始終不離不棄,白頭到老”的諾言。而不是一遇到對自己示好的人,就以為是愛情,稍稍一心動,就覺得可以結婚。不管到什么年齡,都不要受什么“再不結婚就老了”“再拖下去就只有選擇被人挑剩下的了”之類說法的影響,婚姻不是菜市場,不是早早地踏入就能拿到最好的“蔬果”。 好友和我講她婚姻里的難題:和丈夫總吵架,一吵架很久都和好不了;小姑子向她借錢,她不愿意借,可是不借又傷感情;婆婆總是好心辦壞事,她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和婆婆相處;孩子一鬧起來,恨不得重新把他們塞回肚子里,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媽媽……她有時想怪所有人,可發現誰都不是壞人,最后只能怪自己,怪自己太年輕,在還不了解婚姻的本質時,就進入了婚姻。 結婚前,父母曾跟她說,兩人相處的時間還短,可以再等幾年,讓兩個人好好地品一品對方,再結婚也不遲。她那時候特別灑脫地說:“沒必要,大不了就離婚。”可現在,她看著兩個孩子,才知道當時的自己有多么幼稚,離婚,哪有那么容易啊! 她以為婚姻只是比戀愛多了一個小紅本,其實多的是生活的壓力和責任,不能再今朝有酒今朝醉 ,得為家庭為孩子把每一塊錢都用在該用的地方。伴侶也不能總是站在自己這邊,他還有其他重要的家人需要顧及。 我還有一個朋友小麗,和男友在一起相處三年多了,感情很好。男友求婚的時候,身邊所有人都以為她會眼含淚水地接過戒指,沒想到她給男友的回復是:“再給我兩年時間。”男友問為什么,她說:“我剛畢業參加工作才兩年,在工作上還沒有到達想要的高度。我現在還沒有一個人也能過好的底氣,也就沒有過好兩人生活的勇氣。” 身邊有很多這樣的事例,有些女孩,早早結婚生子,在最有創造力的時候回歸家庭,等孩子大了,開銷大了,丈夫一個人撐不起一個家,自己走出家庭去工作時,卻發現早已與社會脫節,有些無所適從,于是開始抱怨自己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開始后悔錯過了另外一種人生。 在電影《北京遇上西雅圖》里,演員湯唯飾演的女主角說:“對的人終究會遇上,美好的人終究會遇到,只要讓自己足夠美好……”給自己多一點時間,讓自己對未來有足夠清晰的規劃,讓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對自身負責,不要讓愛的人最終變成耽誤自己的人。 作家楊昌溢說:“很多人沒結婚,不是因為覺得婚姻不重要,而是認為婚姻很重要。”因為婚姻很重要,所以得等到自己足夠成熟,才能說出那句“我愿意”。 好友說出“我怎么把人生過成了這個樣子”的時候,應該是對自己很失望吧。但人生應該是什么樣子呢?好像沒有定論。多少歲結婚才不算早,才最好?也沒有定論。 結婚有時像極了考試,急著交卷的,往往就會看錯了題或是沒糾錯,而始于草率的婚姻,最終大概率會終于兩敗俱傷。所以,結婚之前,記著老師曾苦口婆心說過的話:別急著交卷,多花點時間做一下檢查。 >>>更多美文:心情隨筆
蟬鳴蛙鼓,恰逢夏至。應朋友之約,我們一同前往獨具魅力的巴山大峽谷。 巴山大峽谷位于宣漢縣境內,綿延上千公里的秦巴山脈在這里呈現出道道折痕,雨水經年累月地沖刷形成條條淚痕般的溝壑,在兩面大山的夾擊下,匯聚成一條巨大的深溝峽谷,這就是巴山大峽谷。據說,為了推動全域旅游,打造巴山大峽谷,宣漢投資上百億元,真不愧為“大手筆”。 早上7點半,我們從宣漢縣城出發上包茂高速行駛約50公里,然后轉入去巴山大峽谷的快速通道,再在快速通道上行駛30多公里,總共大約需要1個半小時,便來到了巴山大峽谷景區渡口服務區。 仲夏時節,綿延起伏的大巴山被叢生的灌木和茂密的森林所覆蓋,天然生態的夏季綠,從車窗外匆匆掠過,毫不吝嗇地給遠道而來的游客平添了一份清涼。高速公路兩旁新植的翠竹景觀帶,不時冒出幾株帶殼的新筍,彰顯出夏季的勃勃生機。從宣漢縣城到巴山大峽谷,山勢逐漸由蜿蜒磅礴變得陡峭險峻起來。 渡口服務區位于巴山大峽谷的底部,占地1000余畝,內設游客中心、酒店、停車場、購物街、民族風情街、居民聚居點等。整個景區的建筑呈米黃色,古樸典雅,獨具匠心。 沿著盤山公路繼續前行,雖然只有30分鐘車程,但給人的直觀感覺就像是跨越了兩個鄉、多面山,便到達了海拔900多米的桑樹坪服務區。這里不僅有酒店、賓館、農家樂和民宿,還有巴部落親子樂園,我們就下榻在這里。聽朋友介紹,這里過去窮得叮當響,家中無錢又無糧,路不通燈不亮,青黃不接鬧饑荒,是巴山大峽谷的開發給他們帶來了機遇,現在這里的農民不僅有了產業,而且有了職業:土地流轉有了第一份收入,在景區打工是他們的第二份收入,如果自己再搞點產業,就會有第三份收入。一年下來,收入十分可觀。 一切安頓好了之后,我們首先參觀的是大象洞。 大象洞屬于鈣化沉積形成的溶洞,洞內有一個巨大的鐘乳石,形似大象,為推崇自然之美,取《道德經》“大象無形”之“大象”之意,故得名大象洞。洞內垂直高差達60米,全長約400米。洞寬從0.8米延展到24米,洞高從0.5米延展到近35米,洞底坡度最陡峭的地方達53度,很多鐘乳石還處在活躍的生長期。 大象洞位于渡口服務區和桑樹坪服務區的中間地帶。進入大象洞內,一股透徹心扉的涼頓時涌遍全身,讓人清爽異常;洞內梯步,腳觸即亮;空氣氤氳,濕氣彌漫;溶洞奇石,五彩斑斕,石柱擎天,力挺萬鈞,鐘乳石象,惟妙惟肖;玻璃橋下,暗流涌動;珍貴頁巖,馬燈輝映,古樸典雅;時光隧道,忽明忽暗,跨越千年;藤蔓纏繞,菌類叢生,人造景觀,活靈活現……置身洞內,身臨仙境,猶如穿越億萬年,見證萬千氣象。 出大象洞,乘觀光車沿溪而上,大約20分鐘車程,便來到兩河口——桃溪谷景區。經驗票口前行50米,過鴛鴦廊橋左行,便進入了魚泉河。河谷間,空中彌漫著潮濕的水汽,有道是: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魚泉河口是一個小潭,潭水清澈見底,潭中陽魚清晰可見,一群游客正扶著欄桿圍觀,看陽魚潭中戲水……多么美好的一幕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畫面啊! 沿河邊棧道繼續前行大約1000米,就到了魚泉臺。這里河道相對較寬,是整個魚泉河中段空間較開敞之地,建有景觀平臺,平臺連接魚泉棧道,中間設計有鯉魚吐珠雕塑,卵石鋪地,環繞設置河內生物石雕裝飾坐凳。游客可以通過梯步到河對岸,進行親水戲水體驗,設計理念極具人性化。魚泉河里不時可見野生娃娃魚,在河灘上一動不動,不怕任何驚擾,我不禁拿出手機拍下了這美好的一幕。 再往里走,就是定心石。定心石是懸架魚泉河峽谷最狹窄段的一塊大石頭,距河面高5米左右,石頭懸架形成一個簡單的橋面,面積3平方米。過去這里曾流傳著一個美麗動人的愛情故事。據說,古時候瓦場坪向姓財主家有一個漂亮的姑娘,被家父許配給樊噲的陶姓財主之子,向家姑娘得知陶姓之子是紈绔子弟后,始終不同意這樁婚事。在向陶兩家定親之日,向家姑娘獨自一人來到這塊石頭上,想跳河輕生,被正在山上打柴的兩河口馬家小伙相救,兩人在這塊石頭上傾訴衷腸,互表衷心,定下終身大事。后來,這塊石頭就被稱為“定心石”,如今成了美好和緣分的象征。 在魚泉河的中部有一座吊橋,名叫魚泉吊橋。它是利用河流兩側山體,采用地錨式鋼索結構建筑,橋體用鋼索連接,中間無橋柱,吊橋長約8米,寬約1.8米。踏上微微晃動的吊橋,如同兒時蕩滌的秋千,兩側是陡峭的山崖、茂密的森林、蜿蜒曲折的峽谷,腳下是潺潺溪水,令人心曠神怡。 過魚泉吊橋,沿河而上,兩岸山如斧削,高聳筆直,猶如一線天,陰翳蔽日,只在陽光明媚的正午時分,濃密的樹葉間才會漏下星星點點斑駁的日影,不遠處就是藤蔓谷。藤蔓下垂數十米,樹藤可以做編織的原材料和裝飾材料,同時也是一種中藥材。樹藤中儲存有豐富的水分,是大自然天然的儲水井。藤蔓生長緩慢,質地脆弱。由于河中水汽蒸騰,河面籠罩著一層薄霧,水霧凝結在藤蔓和岸邊的樹枝上,形成一層薄薄的苔蘚。一條條藤蔓橫跨河流兩岸,如同一條條倒掛的金鉤,成為峽谷的一大景觀。我被這種原始生態的美深深吸引,佇立良久而舍不得離開。 過藤蔓谷,前行100米,就是陽魚橋。該橋跨度約10米,最寬處3米,是一座鋼化玻璃橋,整個橋體采取與陽魚形體相似的線條比例,鋼結構與通透的玻璃相結合,體態輕盈,因橋的外形似陽魚,故取名“陽魚橋”。在這里仰望天空,偌大的天空只剩下一條縫,仿佛成了一根沒有終點的延長線,向外界透露著故事和神秘。 最后我們來到魚泉洞。魚泉洞是大巴山脈溶洞暗河出水口,相傳每逢清明時節,洞里常有魚隨著流水飛落而下,故得名叫“魚泉洞”。魚泉洞洞深莫測,洞口直徑約1.5米,日出水量數萬方,是大巴山脈典型的喀斯特洞穴,洶涌的激流,轟鳴的瀑布,此乃自然界鬼斧神工之作。在這里,你既可以感受到洶涌澎湃的激越之情,又可以體驗到清涼一夏的美妙之感。 此時已過正午,如果沿環線繼續前行,繞桃溪谷一圈,大約還需要兩個小時,我們只好作罷,沿原路返回兩河口,乘坐觀光車回到大象洞,然后驅車回到賓館已近下午兩點。 原計劃午飯后稍作休息,再去山路十八彎觀景點和狩獵場看看,或者帶孩子到駐地附近的巴部落親子樂園轉轉……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午后3點下起雨來,蒼翠的山巒籠罩在濛濛的雨霧中,我們只好待在駐地休息。傍晚時分,桑樹坪的燈亮了,雨霧中的燈如同天上的街燈,白天三岔路口那盞刺眼的紅綠燈,此時也顯得精疲力竭,眨著慵懶的眼瞼,大地一片寂靜……回到房間,打開電視,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夢鄉。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這里沒有過去鄉村的雞鳴狗叫,只有“李貴娘”“早收早割、燒火燒饃”等雀鳥的叫聲,打破了山鄉清晨的寧靜。雨還在一個勁地不停地下著,查看天氣預報,全天都是中雨,看來想繼續昨天的行程又要“泡湯”了。 那就收拾行李,打道回府吧!未去的景點就是下次再來巴山大峽谷的理由。 巴山大峽谷,我還會再來! >>>更多美文:游記散文
張承志:大坂 從郵電局的綠漆窗口里伸出一只手臂,朝他拼命地揮舞著。 “嗬依!jihdel!嘿!jihdel!”那郵遞員用生硬的烏梁海方言朝他吼著。——就這樣知道了那個消息。他茫然信馬走去時,已經聽不見雇來帶路的瘸老頭怎樣和那烏梁海人胡扯。遠山像一線刺目的閃爍的銀霞。 他皺緊眉頭,心里感到一片蒼涼。馬綱一下下地扯著他的手。 一個精光赤裸的小孩正在路邊厚厚的塵土里爬行著,蠕動著。細細的淡黃色粉末均勻地涂遍所有的小胳膊小腿,還有肚皮、屁股、臉蛋。他盯著那干土堆里玩得專心致志的土黃色肉體,“是男孩,”他想。這光潔的膚色和白亮炫目的遠山都頻頻向他閃著捉摸不定的光。 這是什么信號呢?馬兒卻自顧自地走著。她的眼睛里一定也閃著光或信號,也可能是淚光,她是挺軟弱的。 走過縣文化館。吳二餅站在臺階上,正慢騰騰的擦著那副變色眼鏡。“真的上么?小伙子?”他問。顯然聲音里帶著點酸味兒。 “還有假的?咱爺們又不是你這號廢物!”向導李瘸子不屑地插嘴罵道。 “別吹啦,瘸子!”吳二餅戴上眼鏡,反唇相譏道,“你能。從青海,到新疆,咋連個老婆也沒混上?……” 他費勁地聽著。兩個老家伙的聲音極淡極遠,飄忽不定。jihdel應當是信件,而不是電報。但又是走了四天的電報。電波總不會在哪里排隊、等車、喂馬料吧?居然四天才到達目的地。 干燥黃塵里那裸著的小孩朝前爬著,強烈的陽光曬著那涂勻了一層粉末的小光屁股。馬喘著,牢牢跟定那小孩前行。再向前就是汽車站了:趕下午班車,明天能回到城里。接著,坐火車需要七十多個小時——也就是說,一共需要六天才能趕回她身旁。 這內陸亞洲的山前平原酷熱無比。大地不僅曝烤在白日之下,而且蒸騰著昨天和幾天前飽存的熱氣。馬無言地走著,向導老李跟在后面。汗水淌在胸脯上。電報,jihdel。橫亙前方的天山遮斷了視線,像一線猙獰的銀色屏障。她此刻一定在流淚。一定那樣:默不出聲,任淚水在頰上流淌。單調的馬蹄音也隨著這一切,踏著枯燥的節奏,嚙咬著人心。 不管那烏梁海蒙古人怎樣稱呼電報,這該死的消息已經走了四天。而且他至少要六天才能趕回去。十天,十天后她會怎樣呢?平安地度過這場劫難,還是死于大出血? “流產。大出血。住院。能回來嗎?”這電報語言也和馬蹄聲、和傾瀉在大地上的白晃晃陽光、和這骯臟街鎮的呼吸、和一切保持著同樣可憎的節奏。踢踏,踢踏。馬耳朵一聳,一聳。樹葉子嘩啦,嘩啦。十天,十天。 “走喲,尕兄弟!”瘸老李催促著。光屁股的小孩兒在陽光里蠕動。前方的天山像露出牙齒。他感到頭疼起來,似乎牙齦也腫起來了。毒陽狠狠地灼著他的臉,烤著他的心。他覺得心里也燃起了一片毒火,那火苗燒得他要發瘋了。 這縣城的土街很長,他收著馬,慢慢走著,一言不發。他緊張地想著什么,汗流浹背。 耀眼的陽光下,那小孩還在土堆里滾著,爬著,若有所思地。奇怪的孩子!他不覺被那赤裸的小小肉體吸引住了。 “大出血。能回來嗎?”這樣的電文一定會使郵電局的人投去驚奇的一瞥。十天以后,她會怎樣呢?難道她真的會從這世上消失么?那可能消失的。難道真的能是她——那還在少年就結識了的、溫柔而真誠的她么? 當他坐在西去列車的窗口時,曾默默地下決心要干成件什么事;他想到過那些當裝卸工和賣大碗茶的同學,想到那些在麻省理工學院已經讀到博士課程第二年的朋友,也想到過那些拆開了能熏死人的、文質彬彬的人。他們都似乎催著他到這兒來。 這條塵土飛揚的街一會兒就將走完。十天,這個冷冰冰的數字。他還什么都沒干成。而十天之后一切只會剩下結局。還有五千公里以上的路程。——不管結局怎樣,反正他已經決不可能跨越這十天和五千公里的時間和空間了! 那孩子在黃土粉末里沐浴夠了,站起來朝前跑去,橫著穿過他面前的土街。 哦,這挺著鼓鼓的圓肚皮,逆著陽光奔跑的小崽子,簡直就是一個玩弄大自然的、勝利的生靈。而自己的那一個卻——失敗了,夭亡了,悄無聲息地無影無蹤了。 她也是一樣。如果十天以后他捧著一個骨灰盒從地鐵車站里走出來,那些大都市里流水般涌來的姑娘們女人們照舊會快樂喧囂,向著他迸射出生的活力。就是這樣:弱者的悲哀分文不值。 “能回來嗎?”她真能選擇語匯。電報紙上這行打印的灰色字跡里,既有她的心境,又有她的冷靜。馬兒走著,前面是銀行的高臺階。 他慢慢地收著馬韁,手上青筋突起。馬兒站住了。讓艱辛奮斗的弱者也得到一份勝利、一份補償吧……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白漆的銀行牌子。 “牽著馬。”他低聲吩咐向導。 當他從銀行大門里走出來時,全部公款都已匯至大坂彼側的縣城。這是一種自帶憑證的匯寄方法。 現在即使后悔也晚了。只有翻過那道銀色的、像大地的猙獰尖牙般的大坂。 路過長途汽車站時,他閉上了眼。兩匹馬用力跺著堅硬的土路,甩著鬃走著。心頭那火苗變小了,開始持久地一舐一舐地燎著他。牙齦完全腫了起來,生理的反應居然這么迅速。 他踢踢馬腹,兩騎馬奔跑起來。 前面那大坂冷漠地矗立著。 李瘸子愛吹牛。據他說,他精通各大山脈里的每條道路,幾十年專給各路軍頭、諸色衙門當向導。 “你這匹馬,”他懷疑地盯著這瘸老漢胯下的那匹三歲雜毛紅馬。“這馬能上大坂?” “行,行呢。”老頭不介意地應著,“那一年,我們的馬子全垮啦。走到賊疙瘩梁,有個莊戶。他媽的,門口絆著個馬子。我槍栓一拉——” 他厭惡地打斷了這老江湖:“你專門給盛世才的兵帶路?” “還有老毛子俄婁斯。那年回回馬仲英進來,也掂一摞子銀洋求咱。再后,幫咱解放軍干過。再后——” 他不愿再聽這青海老漢吹牛。馬放開大步,芨芨草叢唰唰擦過馬腿。松樹林子近了,白樺林子近了,大山四下圍合過來。那個光屁股的娃娃在陽光烤透的塵埃里安靜地爬著,膚色像熟悉的小麥。世界多豐富:鉆山鉆熟了也成了一種職業。這老頭為著每天兩塊五的工餞,騎上匹小馬就往冰山上爬,而且像去娶媳婦那么癮頭十足。雪線稍稍上移了,大約在兩千米海拔以上。廣播說出口風力七級。山口就是大坂,在那道傳說是冰封的大坂面前,科學院的考察隊撤退了。 他只擔心瘸老李那匹粉色雜毛的三歲馬。 “這馬是春天馴的?”他問。 “不價!去年它才兩歲口,咱就把狗日的壓出來啦。” 他不快地說:“去年你騎的就是它?” “哪!人家科學院一下就雇了好幾匹!又馱人又馱料。就是走個半截子。他媽的,工錢少掙十幾塊。” 這回你騎個癩皮狗找我開心來啦,他敏感地想,“快走,”他吩咐。 牙疼。用舌頭輕輕一舐,媽的,所有牙齒都松動了。他皺緊眉頭,陰沉地望著前面的深谷。潮悶的風從云杉林子和密叢叢的草棵里吹來,馬蹄踢動石塊,單調地響著。 你騎著個馬吔,我扛了個槍 諾們子兩個嘛——浪新疆 老李樂滋滋地甩開右鐙,彎過瘸腿在馬脖子上盤了個二郎腿。這小調八成是個青海的土匪調。“諾們子兩個”,他知道就是“我們倆”。可這歌調門很野,他感到山谷里明顯地被這老頭嚎得變成了綠林世界。 “老李,”他喊道,“走快點!” 馬蹄重重地踏著石塊。山脈正緩緩向背后迂回。蹄聲嗒嗒——離妻子,離夭亡的孩子,離電報或者jihdel都愈來愈遠了。 “能回來嗎?能回來嗎?”他緊閉上干裂的眼角。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是在婚后不久。 “怎么辦?我們剛剛開始補習啊,生孩子時,正趕上結業考試……”她注視著他。 他心煩意亂地大口吸著煙,坐立不安。 “……而且,那會兒也正好是研究生考試的日期,你怎么溫書呢……”她自言自語地和他商量著。 他一口煙嗆在肺里,劇烈地咳起來。 “咱們不要了吧——不要了吧?”她扶住他,輕輕地問。奇怪的是,她像是在哄他。 他心亂如麻,一拳猛砸在墻上。幾個指關節都沁出血滴。 生活,你對這一代人太苛刻了……“不,我們回家!回家!”他瘋狂地吼著,在婦科門診“男同志止步”的玻璃牌子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轉身就走。 這是真實的么?……其實這是一種懦弱的推托。把殘酷的選擇推給一個弱女子來作。只是那煩惱是真的,現實從四面八方壓來的煩惱。也許,這煩惱的氣氛混淆了夫妻雙方本質完全不同的心境。 他們太年輕了。當年輕的夫婦在社會的選擇面前掙扎的時候,他們還沒能體會諸如“父親”“母親”這些深沉的字眼兒。 “你知道么,”從手術室出來時,她虛弱地倚著他的肩,緩慢地沿著醫院昏暗的樓道走著,“我們組里的徐玲,想要孩子有好些年啦。我說我不要這個了,她說我不敢。哦——”她慘白的額上沁出細汗,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容。好像她終于攀過了一道冰大坂,很欣慰似的。“好啦,不怕那些考試啦——”她沉重地吐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她用手指撫弄著他結實的臂肌,“別煩,只要你心里別煩,我就不怕。”她低柔地喃喃著,緩緩地走著。 也許她覺得很高興:熬過了這一場苦難,又能倚著這么高大健壯的男子漢。 向導李老漢得意揚揚地甩著韁繩頭,指著山崖上的小路:“那一年,阿勒泰的哈薩反啦,盛世才派兵殺。走的就是這個道。” 牙疼得難忍,一跳一跳的,像是在跳膿。天山腹地的景觀應當是迷人的:黛色的流霧,翠郁的松林。而現在充斥他視野的卻是一片鐵色。他盯著那些石垃子和斷崖,馬蹄無止無休地踏在那冰冷的鐵色之上。 “……一個哈薩克丫頭子躲在水渠里頭哩。媽的,老子正飲馬,馬子嚇得蹦高。”瘸老李還在吹著牛。這老漢每時每刻都在絮叨,癮頭十足地吹牛皮。為著幾壺酒錢,他美滋滋地朝大山里鉆,騎著個小雜毛三歲馬。 這老頭一定沒有孩子。 “……后來,我給那丫頭子披了個軍服,扣上個軍帽子。趁黑,把她窩在艾比灘一個把兄弟家里啦。” “老李,生火煮茶吧,歇會兒。” 老漢從臟污的馬褡子里摸出兩個又黑又硬的包谷饃。 他用力掰下一小塊。咬了一下,松動的牙根立即刺入牙齦。他痛得瞇起了眼。從嘴里掏出那塊烤饃,上面染著紅紅的血。 “后來呢老李?那哈薩克丫頭——” 老頭大嚼著,不經意地回答說:“她非不走嘛——咱還不拿上。咦,你吃呀!” “不吃,不餓。” “再說,那陣子,她只要一露頭,騎巡隊見了就是一刀。嘿,山上那死人哪——” 他截斷了話頭:“有娃娃么?” “……呃,養了一個。唔,尕小子。”老漢咽下了一大口。 這瘸老漢也有浪漫史。被搭救的哈薩克姑娘哭著抱住了他的瘸腿。牙齒會全爛掉的,現在已經不能吃東西了。十天——已經不是十天,而是更多。一個骯臟而結實的光屁股小孩在爬著,他一定是在追著一只螞蟻、他也一定是在一個蓬頭垢面的哈族女人身旁。也許年輕時代的李瘸子也站在旁邊。 他啜著茶水,一杯接一杯。現在只有喝水,要多喝水。他凝神望著前方的冰山,牙齦還在一跳一跳地疼。那冰山輕蔑地朝他閃著冷光。 “走吧,老李。”他站起來。 自從二十世紀初法國探險隊在敦煌發現了一份珍貴的唐代寫本卷子以來,這條空寂的山峽連同它中間的那道冰大坂,就成了歷史、考古、地理世界里的響亮名字。 “你們為什么撤回來了呢?”他曾經奇怪地問過科學院那幾位中年人。 “我們不會騎馬。” “什么?” “我們不會騎馬,屁股疼得厲害。” 他愕然了。真不是一代人哪。不會騎馬。屁股疼。他們就這樣輕易地放棄了光榮。那份敦煌地理文書現在鎖在巴黎的博物館里,而關于它描述的那古道上的種種,至今沒有一個中國人去考察。 “我打算過冰大坂。”他對縣文化館的權威吳二餅說,“麻煩您幫我找找馬匹和向導。” “你過不去,過不去。雪線還低呢。去年我都沒敢過。你不懂,山口風力七級。算啦,過不去。”這是縣境之內唯一的一個眼鏡。他看見鏡片里反射著嫉妒的光和一種地頭蛇式的惱怒:“馬么?馬匹困難哪!向導也難找——都搞包產啦,誰愿意跟上你鉆大山?”那鏡片里甚至閃射著快樂、得意的光。 他默默地把桌子上那杯白開水喝下去。 “那么再見。我明天就上山。現在,和您辭行啦。”他站起來,冷冷地和那人握了握手。 多么狂妄的口氣。簡直是銳氣逼人。而此刻,哪怕妻子喪亡的電報飛到身后的縣城,不管那烏梁海人怎樣再次把它稱為jihdel,他也無從知道了。一步的勇敢,一次男性的證明,背后深埋著多少難言的犧牲吶。牙齒又疼起來了,頭暈。他模出一包土霉素片,數也不數地吞了下去。 兩騎馬攀到了雪線以上。 “人哪,誰也有個山窮水盡,”老李又把二郎腿盤上了馬脖子,“那回在賊疙瘩梁,咱不是拿了那老回回一個馬子么——后來,日他哥;有一回我領著兵上北道橋子浪。沙窩子邊邊上,嘿!兩個土匪綁了一伙淘金的客。順著跪了一溜,吭吭,大刀掄著砍頭。” “里頭有那個人?”他問。 “啊呀!”老漢嚷出一句青海話,“——見了面就哭著磕頭。咱一說情,就留下他一個。你看:這家伙賺不賺?給了咱個馬,落下了條命。”老頭吹得唾沫星子亂濺。 走著,走著。馬喘著粗氣。 薄暮時,見到了一座哈薩克人的氈房。一個膚色黝黑的女人正在門口忙碌。夕陽染黃的山坡上散著羊群。 那個女人驚訝地望著這兩個裝束奇怪的騎者。她的眼睛是標準突厥式的,深陷的雙眼皮俊目。“她也像這個哈薩克女人一樣,”他心里想道,“在都市的深山險谷里迎送生涯。”女人,為什么也把她們驅趕到這種險惡的生涯里來呢?難道這兒不是男人們拼斗的世界么。 “住下吧?這地場美得很!”瘸老漢問。 “離大坂還有多遠?”他猶豫了一下。 “嗨,遠得很,那狗日的冰大坂。那一年,盛世才的兵——” 突然,他看見一個小孩,一個光屁股的哈薩克小男孩,追著一條小花狗崽兒朝山坡跑去。金燦的斜陽照得那小小的肉體分外明亮。 “夠啦,接著走!”他猛地抽了馬一鞭。 “哎,急啥嘛!公家人,住幾天也不花自家的錢……哎,下馬,下馬呀。” “快,走著說。”馬匹已經跑起來。 “走著說,”老漢急了,“走著還說啥!” “天黑再住。再趕一程。”他頭也不回。 “哎呀你這尕娃娃!那年盛世才的兵——” “老李,看看黃歷。別一嘴一個盛世才。” “……” 他們不再頂嘴,默默地走著。黃昏的山谷清脆地回響著倦乏的蹄音。山道陡峭起來。他們下了馬,牽著馬登上了一道山脊。 他吃驚地用勁一把拽住了馬嚼子。 ——山體在此分為幾脈,磅礴地朝四方滾滾而去。來路像一根線,縫在深谷祟山之中。層巒疊嶂移開了,正前方是一道明亮耀眼的冰嶺。 那冰嶺攔住了沒有阻擋的夕陽余暉,閃爍著,靜臥著,冷酷地斜睨著這渺小的兩騎馬。 “狗日的,就是它。媽的大坂,”瘸子老李惡狠狠地嘟噥著。 天將黑的時候,在緊挨大坂腳下的石崖旁發現了一個松枝石塊搭的窩棚。 “嘖嘖,美得很!”老漢打量著窩棚,贊不絕口。“貓下!就這兒貓下。”他嚷著,也許這里比帳房人家更對他胃口。 水燒開了,老漢撒上一把磚茶末子。 他試著咬了一口饃,疼得嘴角又抽搐起來。“餓了么?嘖嘖。”老頭子吃得噴香,用狡猾的眼神瞅著他。夜幕正在降臨。她如果——她一定正躺在醫院里,在昏暗中睜大著眼睛,凝望著漆白的板壁。他用手指輕輕捻著烤饃塊,用茶水泡了一缸糊糊。篝火燒旺了,畢剝響著。烤焦的苞米饃塊沒有泡軟,他使勁嚼著,咽下一些咸咸的東西。篝火跳躍著,火苗黃得透明,像一個赤裸在炫目陽光下的小孩在舞蹈。 絆馬時,發生了沖突。 拐子老李摸出一根細細的硬麻繩,把馬的兩條前腿捆在一起,像捆一個賊。 “不行吧,老李,”他擔心地望著老李,想起以前在軍馬場當牧工時的一些往事。“老李,馬腿會淤血呀,不行吧!” “哪里的話!嗨,就這個章法!” “馬走了十來個鐘頭,這么一捆,明天就瘸啦。”他勸道。 “管它!畜生嘛!明天睡醒,狗日的在眼皮底下要緊!” “你這是在盛世才隊伍上學下的章法?”他生氣了,惡意地問。 “哈,就是嘛!尕娃子!”老漢卻樂了,齜出一口黃板牙。 “明天馬瘸了,咱們也去搶兩匹換上?”他憤怒了。 “瘸不瘸,在它的命。人安生要緊。不行,真不行——回到哈薩克帳房浪上兩天嘛。” “解開馬腿。”他命令道。 “你——”老頭子也火了。 “解開!”他低低地喝道。 老頭雙手叉起腰,蔑視地打量著他:“你懂還是我懂?尕娃,老李咱五十六歲羅!” 正在這時,那匹粉紅雜毛馬一下子摔倒在地,而那土匪式的麻繩絆仍死勒在它腿上。小雜毛馬絕望地放松了肢體,呼呼地喘著。 他決心乘機壓住這江湖老漢:“看見了么?論騎馬,你得喊我先生!” 老漢一掄鞭子,喊起來:“這么個難侍候!媽的,咱回呀,不干啦!” “滾!隨你的便!”他吼道,雙手攥成拳頭:“老子自己走!你卡不住老子的脖子!不信我就能死在這鬼大坂上!” 他狂怒地推開瘸老漢,劈手奪下馬韁,把自己騎的紅馬解下來。土匪!兵痞!老江湖油子!他拔下一束馬尾。大坂!大坂!萬惡的大坂!他用馬尾編著一根辮子。剎那間他看見了許多人的臉。吳二餅,“科學院”,還有別的一些人。他用馬尾辮聯住兩條前腿絆。紅驃馬低頭吃草了,——它走不動,但又沒有勒疼。他飛快地干著,一聲不吭。心里那毒火吞噬了他。 老頭子呆呆地站著。濃暮中看不清他的臉色。瘦骨嶙峋的、翹著一條瘸腿的身影,顯得可憐巴巴。他遲疑著,邁開瘸腿,一拐一拐地解開了那根硬麻繩,小雜毛粉馬站起來了。他扣好皮絆,與紅騾馬聯上。他又一拐一拐地走開,抱來一捧松枝,添在快要熄滅的篝火上。——他順服了。 怒濤平息了,一絲羞恥浮了上來。為了馬,傷了人。而且是為了馬腿,傷了人心。但他又必須使這自行其是的老江湖就范。他抬起眼睛,夜空星漢燦爛。那些星星在凝望著他。妻子和夭折了的小生命也在凝望著他。 又是這種莫名的煩躁的發泄。上一次的煩躁是為了讓一個女人承擔一切。這一次是要對付一個瘸老頭。老李當然會順服的,他要掙你的錢。當向導一天兩塊五毛錢,你是公家的人么……他慢慢地咬緊了牙關。三十二個牙齒的尖尖齒根一齊向腫脹潰爛的牙床刺進去。你用金錢的優勢壓服了一個窮人,一個老人,一個男人。星光下,青藍色的大坂一片朦朧。哦,為了越過這大坂,他已經不擇手段,不惜丑惡。萊辛說過,古代藝術家即使在表現痛苦時也避免丑,他們的法律是美。他覺得,這位德國老頭子疲倦的眼睛,似乎也在那永恒夜空的星群中注視著他,像注視著一個渺小的例子。他垂下了頭。咸咸的液體流向喉嚨。 篝火熄了,只剩下暗紅的灰燼。 兩人枕著馬鞍,裹著氈韉和皮襖睡下了。 天地一片漆黑。一股刺骨的寒氣無聲無息地浸入了膝蓋以下沒有蓋上的肢體。雙腿漸漸麻木了。 他一動不動地躺著,睜著眼睛。 李老漢似乎輕輕一動,大概也凍得睡不著。 “老李,抽根煙么?”他側過臉去。 “嗯,不,咱……” “喏,抽這個。我白天在馬背上卷的。” 嗤的一聲,火柴的亮光照亮了那張干枯的臉。“這莫合煙,……是伊犁的么?” “不,縣城買的。” “怪。咱這爛縣城能出這號好煙?” “不壞吧?真有點伊犁煙的味兒。” “就是。好煙。” 兩個煙頭一閃一閃。紅光映亮兩人的嘴唇和鼻尖。他們小聲地談著。 “狗日的。真凍人。” “老李,你常在大山里睡么?” “嗯……不。日他哥,這鬼地方。” “抽煙,接上一根。”他又摸出莫合煙。 “不,抽我的,尕娃。給——” “冷哪,忘了帶上瓶酒。” “狗日的,是忘啦。有瓶子古城大曲才美。” “三臺白酒也行啊。”他贊同地附和道。 “河南大褲襠的紅薯干燒酒也行啊。”老頭向往地說。 兩個人都嘿嘿地笑了。 “尕娃子,我有個章法。”老頭來精神了。 “什么章法?”他問。 “插筒子睡。你腳伸我懷里,我腳伸你懷里。就是——咱腳臭。” “好!”他蹦起來,“插你老的筒子!”接著他又笑道:“不然,明天馬腿不瘸,人腿倒瘸了!” “咱反正是瘸子。怕可惜了你城里人。”老頭子狡猾地回答。 兩人調整了睡法。腳和膝蓋立即暖和過來。老漢放肆地把腳丫子踹到他胸前,惡臭陣陣襲來。他也痛快地伸直兩腿,滿心希望把腳伸到老漢鼻頭上去。 兩個旅人沉沉地睡熟了。 他夢見了一座冰雪砌成的大坂。夢見了兩匹聯著絆子吃草的馬。他看見了妻子。他走過去,想用雙臂使勁地摟住她。但她卻飄忽難即。他眼前閃過一道金黃色的電光,一個赤裸著胖乎乎屁股的小孩在正午的太陽地里爬著。滿天的星斗都深不可測地望著他。妻子也用那星斗般的眼睛在望著他。不是每個女人,不是漂亮的女人和熱戀中的女人就能有這樣的眼神的。他好像揍了那當向導的瘸老漢,老漢哭了,又笑了。郵局的那個烏梁海人喊道:“jihdel!”文化館門口,吳二餅慌張地跑來想攔住他。“能回來嗎?”他終于從妻子的眼神中看到了這句話。“大坂,大坂。”他在夢中沙啞地嘟噥著。 大坂,在探險家A·斯坦因爵士的地圖上寫為Daban或Dawan。幾乎中亞和蒙古的一切語言中都有這個語匯。已經很難判定它究竟是一個古老的漢語借詞,還是一個漢語對某種民族語的諧聲切意的譯寫。誰都知道,大坂是指翻越一道山脈的高高山口,是道路的頂點。 清晨,兩騎馬越過了松林,登上了植被稀疏的高海拔山頂地帶。 “老李,你常年在山里跑,不想家么?” “啥家!吳二餅不是說么,咱是光棍子。” 他想起老漢的浪漫故事:“咦,你不是娶了個哈族丫頭,還養了個兒子嗎?” “嗨!早跑了個球的啦!”老頭不耐煩地一甩鞭子,像轟了只蒼蠅。 石頭上有一處游牧人的巖畫。一只抽象派的巖羊。他取出筆記本、地圖和羅盤,臨摹著。他又問道: “老婆兒子還能跑么?”’ “日他哥,一塊過了六七年,她家里親戚鬧事。馬隊來了把她拿上,跑球啦。咱也沒敢聲張。” “你也沒去看看她?” “前些年,我給地質隊帶路,山里見著她一次。媽的,一進帳房——” 他舉起手止住老漢。石頭裂隙中有尊殘破的石窟造像。他舉起照相機,按下快門。 “接著說呀,老李。” “我一進門,她哇地就嚎開啦。” 馬匹汗水淋漓,停住了腳步。他們下了馬,朝上步行攀登。老漢一瘸一瘸地走著,說著。 “我吆喝她說,你嚎個啥,嚎得你男人回來一準揍你。快燒些茶,咱喝了上路。她不聽,捂著臉,哇哇地嚎。狗日的,嚎得昏天黑地。” “后來呢?”年輕人聽得很緊張。 “后來沒喝上茶。地質隊那些人說,別惹個民族矛盾。嘿,帳房外頭擠了不少人,偷聽哪……她男人回來準揍了她。” 年輕人問:“后來呢——再也沒見她?” “沒。也不知他們上了哪處,是死是活。”瘸老漢擦了擦汗,想了一下,嘆了口氣:“唉,那丫頭,是個好丫頭。” 遠處那鞍形的冰大坂白雪皚皚。他想起了那雙凝視著的眼睛。哦,她也是個好丫頭,她現在也不知是死是活……現在他和老人心里體會到的,可能是一樣的、過來人的滋味。 他們默默地上了馬,穿上皮襖。馬弓著背,在青灰色的緩坡上一步步走著。山風帶著尖銳的哨音掠過耳邊。他覺得頭暈得更厲害了。巉巖陡崖已低低沉向腳底,兩側山溝里滿盛著白沙般的粉雪,明晃晃的。 在這片青色礫石的漫坡盡頭,就是那鞍形的大坂之頂。 他轉過身來,向老頭問道: “兒子呢?也和他媽在一塊?” “嗯。”老漢點點頭,“那回沒見上他。” 他失望地轉回身去。這時,一股寒氣逼人的風突然迎面沖來。他抬眼一望,前面是一道白色的山口。 他的心突然激烈地跳了起來。摸摸前額,有些發燙。 那快要伸手可觸的山頂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喚,像是他逆境中的妻子發出的絕望叫聲。他突然無比強烈地仇恨起這兇險的巨大山脈,仇恨起這高踞在上的大坂和這強大地欺凌人類的大自然。剎那間他也記起了吳二餅和他熟知的那些惡人,記起了所有侮辱過他和侮辱過他熱愛的人們的人。他還記起了那制造又消滅了老李的家庭和使他沉默寡言的因素。腫起的牙齦一跳一涌地折磨著他,但他沒有向挎包里去摸那些消炎藥。他使勁地咬著那些背叛的牙齒,任咸咸的血向嗓子里流。他已難以壓抑一股沖動,一股野獸般的、想蹂躪這座冰雪大山的沖動。他想馳騁,想縱火焚燒,想喚來千軍萬馬踏平這海洋般的峰巒。他瘋狂地感到一種快樂,感到自己終于找到了什么。他想呼喊,想喊來世上一切英雄好漢和一切專會向生活耍光棍的壞種,在這里和他一比高低。他想告訴無病呻吟的詩人和冒充高深的學者:這里才是個夠味兒的戰場,才是個能揭露虛偽的、嚴酷的競爭之地。他的胸中正升起著勇敢,升起著男子漢的氣概。他想一步跨過這可怕的大坂,縱身飛下彼岸的綠洲,然后向那無援的女人飛奔。“能回來嗎?”她用了問號。她已經安心承受一切苦難,為他留下了向這座大坂沖擊的可能。“堅持住!”他默默地向她喊著,“等著我,堅持住!”他堅信只要邁過這最后一步她就能得救。但是——這里海拔已近四千米,他不僅無法馳驟,甚至不能加快一步。他僵硬地屹立在馬背上,顏色鐵青的臉上,兩只血絲密布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那白色的、迷離的大坂。 馬匹喘著,拐著之字形,緩慢地向大坂頂端的分水線蠕動。其實,從遠處或從空中看去,那黑甲蟲似的兩個影子已經和那鞍形的山口融為一體了。 他在霎時間平靜了。 世界化成了斑斕的地圖。在分水線上,他同時看見了山脈兩側的,準噶爾和吐魯番兩大盆地。唐代敦煌文書描述的古道正靜靜地深嵌在彎曲的峽谷之底。山頂的一塊巨石上銘文剝落,旁邊堆著一匹驛馬的骸骨。大地崢嶸萬狀地傾斜著,向著南方的彼岸俯沖而去。這是從海拔四千米向海平面以下伸延的、大地的俯沖。劇烈抖動的氣浪正從吐魯番低地淡白色的中央地帶扶搖而起,化成長長一片海市蜃樓。在赤褐色的南側深澗里,嵌著一條藍瑩瑩的冰川。 他從未見過如此雄壯的景觀。 大坂上的那條冰川藍得醉人。那千萬年積成的冰層水平地疊砌著,一層微白,一層淺綠,一層蔚藍。在強烈的紫外線照射下,冰川幻變出神奇的色彩,使這荒涼恐怖的莽蒼大山陡添了一分難測的情感。“大坂——”他失聲地喊起來。他想不到這大坂、這山脈、這自然和世界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慰他。他久久勒馬佇立著,任那強勁的山風粗野地推撞著他。 “他媽的,這大坂。老子的馬子累垮了!”拐子老李滿頭大汗,咒罵著走上山頂。那匹粉色的三歲馬渾身透濕,簌簌地打著戰。 “畜生!這么個(尸從)樣!”老漢惡煞般朝小馬怒吼著,“趴蛋啦!挨刀子啦?這號(尸從)樣,能回來嗎?” 他顫抖了一下。“能回來嗎?”他聽見一個低柔的聲音。一個最后的聲音。他下了馬。豪邁和勇敢突然消失了。他慢慢把照相機放進了挎包。不能在山頂上冒充英雄,他想。他把馬料倒在雨衣上,看著那匹精疲力竭的小馬嚼著。風卷著積雪,在冰川頂上堆起乳色(www.lz13.cn)的一層。這層層砌起的冰川里不知葬著多少人的不幸。今天的這層雪會在夜里結成新的一層冰。每天冰川上都結著新的冰。不要照相了,哪怕為著已經粗現輪廓的論文——留下些缺憾吧。 “喂,抽些煙吧,尕娃。” “抽莫合煙——幫我卷一根粗的。” “這王八大坂,真難走。” “喏,老李,點上火。” 他吸著濃烈的莫合煙,望著冰川頂的乳色積雪。今天的這一層里埋著他夭亡的孩子。這一定也是一個在陽光中光彩照人的,赤裸著的小男孩。他在今天被父親葬到了這冰川之中。 他們休息了很久。粉色雜毛小馬吃飽了苞米粒子。馬搭子捆扎穩當。他們上了馬,走向古道的另一半路程。 你騎著個馬吔,我扛了個槍 諾們子兩個嘛——浪新疆 瘸老李又樂陶陶地唱起了那支野蠻的青海小調。馬蹄又在巖石上敲出單調的響聲。南來的驕陽燙著臉頰。他們走離了分水線。 古希臘的藝術家是對的,經過痛苦的美可以找到高尚的心靈。這一點,她已經做到了。她不會死,她只會得到更堅實的愛情。因為,她以一個女人的勇敢,早已越過了她的大坂。死去的兒子也做到了,他將在這永恒的冰川上化成一個灑滿陽光的勝利的小精靈。 下山道上,馬兒走得很快。他朝那冰川,朝那大坂投去了告別的一瞥,然后不動聲色地追上了他的向導。 張承志作品_張承志散文集選 張承志:九座宮殿 張承志:北望長城外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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